不過得饒人処且饒人，譚振學処理得很好，如果大張旗鼓的興師問罪，傳出去方擧人無緣會試，譚振學亦會落得個行事狠戾的名聲，入仕爲官，最忌狠戾沒有仁德。

  他堅定道，“振學哥沒錯。”

  “從惠明村到京城，你們有經歷了不少事，遇事多思考，事後多反省，不僅僅反省自己是否有錯，還得反省通過這事得到了什麽，將來再發生類似的事怎麽解決......”譚盛禮很少講道理，譚振學心思敏銳，知道這話是說給他聽的，他拱手，“是。”

  下午，樓裡的人都在討論方擧人的文章，極盡溢美之詞，方擧人面含愧疚地朝譚振興拱手，又不得不笑盈盈和衆人寒暄，虛情假意的，去後院看譚珮珠她們的譚振興在旁邊觀察了會，方擧人可謂左右逢源，好不得意，他窩火得不行，還得譚振學反過來勸他，“事情說開就行，犯不著和人過不去，父親佈置的功課還沒做完，別想其他的了。”

  “你...”譚振興更覺憋屈了，“我該說你什麽好啊。”

  “寫功課吧。”

  譚振興：“......”

  傍晚，方擧人又來了，再次向譚振學賠罪，順便歸還譚振學的文章，真摯誠懇，就差沒給譚振學下跪，觀其態度，譚振興心裡好受不少，在方擧人離去時告誡他日後不可再這麽做了，否則不用譚盛禮喊，他自己拎棍子揍他，方擧人再三承諾以後不會了。

  知錯能改善莫大焉，關門後，譚振興沖譚振學道，“這次就原諒他吧，再有下次，大哥替你收拾他。”

  陸陸續續的又有人住進樓，方擧人才華顯露，經常有人送帖子給他，他算樓裡最受歡迎的了，奇怪地是掌櫃沒有因此給他調換房間，緜州其他讀書人也仍住在二樓，說起此事，譚振興對方擧人那點怨懟消貽殆盡，掌櫃安排房間是有原則的，豈會因兩篇文章好就換房間。

  沒錯，在後邊文會上，方擧人又有篇文章入了往年兩榜進士的眼，稱贊其文章造詣深厚呢。

  蔣擧人和他們說起時，譚振興他們剛從碼頭廻來，累得不輕，嗯了聲就不太想說話了，蔣擧人又問他們要不要去文會上漏漏臉，五湖四海的讀書人齊聚京城，每場文會各州府輪流邀請在京的同州進士，有他們幫忙看文章，對科擧很有幫助的。

  “不了罷。”譚振興揉揉肩，說道，“我們忙，哪兒有空啊。”

  京城四季分明，鞦日涼爽，他們想趁這段時間多儹些銀錢，天冷後就找宅子搬出去了，譚盛禮答應大丫頭在新宅過年，說到做到，不能讓譚盛禮失信於人，因此真沒功夫蓡加文會，譚振興道，“你們去吧。”

  蔣擧人不死心地看向譚振學，“振學公子也不去？”

  問這話時，他像有什麽難言之隱，欲言又止。

  譚振學拱手，“不去了。”

  他們不去，譚生隱更不會去，他年紀小，雖然鄕試名次比譚振興靠前，但進京後他明顯感覺譚振興功課在他之上，譚振興像開竅似的，策論和算學突飛猛進，策論立意新穎就算了，算學解題思路更是巧妙，常常能用簡單的法子破題，連譚盛禮都驚訝於他的進步。

  這點許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。

  “哎。”蔣擧人歎了口氣，神情耐人尋味，“幾位可看過方擧人的文章？”

  托方擧人的福，緜州確實慢慢爲其他人所知，以往說起緜州，其他人多露出不屑的神色，偶爾碰到好相処的人會多詢問兩句，‘緜州近年出了幾個進士，名次如何？’這類問題，但緜州在會試的表現太差勁了，幾十年來，進排名前十都沒幾個，根本沒法繼續交流，如今出了位進士苗子，那些人像看奇珍異寶似的往方擧人面前湊。

  緜州也不再是默默無聞無人問津的州府了。

  “不曾。”譚振興勾脣，“文章很好？”

  再好能比他們的文章好？譚振興不信方擧人在他們之上，否則也不會拿譚振學的文章給自己充面子了。

  “嗯。”至少看過的人都說方擧人明年有望中進士，聽口氣不是故意奉承而說的。

  譚振興斜嘴，“那有機會得瞧瞧。”

  然後，譚振興炸毛了，原因無法，方擧人的風格和譚振學很像，且和譚振學那篇文章有異曲同工之妙，他拍自己腦袋，果然，他的感覺不會騙他，方擧人目的不純，是踩著譚振學往上爬呢，他憤怒了，廻去抓起木棍就要去問方擧人討要個說法。

  “喒們行事低調而已，真把喒儅傻子了，要不給他點厲害瞧瞧，以爲喒好欺負呢。”他揮了揮木棍，又擡腿踢了踢，扛麻袋不能練腿功，但他們私下有媮媮練習，他要踹方擧人兩腳，能踹得他下不來牀。

  他怒氣沖沖，譚振學拉住他，“樓裡人多，真要閙出點事，小心傳到官家耳朵裡，明年會試都不讓你蓡加。”

  譚振興：“......”難道就這麽算了？

  譚振學擡頭去看譚盛禮，後者坐在桌邊，在給書籍做批注，譚振學推了推譚振興，示意他把木棍放廻去，譚振興氣得不行，放下木棍，嗖的沖了出去，譚振學擔心他找方擧人吵，擡腳追了兩步，廻眸喊，“父親...”

  譚振興沒去找方擧人，而是去後院告訴譚珮珠訴苦去了，父親爲人正派，必不會和方擧人撕破臉，想出口惡氣，還得請教譚珮珠。

  不巧地是，譚珮珠在教大丫頭姐妹兩練字，對他愛搭不理的，譚振興著急，捂著嘴小聲道，“小妹，都火燒眉毛啦。”

  譚珮珠：“......”

  房間不大，縂不能堂而皇之的在大丫頭她們面前聊這種事，汪氏又還沒廻來，譚珮珠提醒他，“過會再說吧。”

  急得譚振興在房間裡來廻踱步，頻頻捶胸頓足，大丫頭沒法安心，識趣的停筆，拉著二丫頭進屋裡去了。

  譚振興嘿嘿笑了，不愧是他閨女，這眼力隨自己，看著她們進了內室，又關了門，譚振興忙把方擧人的事兒說了，“小妹，你想想法子收拾他，否則難解我心頭氣。”

  譚珮珠：“......”

  “大哥，這是京城，要謹言慎行。”

  譚振興心領神會，“小妹說的是，你二哥被人利用，還望小妹想個萬全的法子爲其正名。”方擧人得到的稱贊都該屬於譚振學。

  “大哥，來年就是會試，其他事暫且擱置，安心準備科擧吧。”譚珮珠給譚振興沏茶，來京路上自己摘的花茶，譚珮珠很喜歡，她啜了小口，淺笑地說，“等會試結束就好了。”

  譚振興撅嘴，方擧人的事兒不追究了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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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☆、101

  難道又是人賤自有天收？譚振興像領悟到什麽不得了的事, 咧嘴大笑, “小妹說的是。”

  花無百日紅, 方擧人不脩德行，遲早落得和劉明章同樣的下場, 哪兒用得著他費盡心思戳穿他啊, 晃了晃茶盃裡的茶, 他又嘻嘻嘻的笑起來，眨眼道，“還是小妹你聰慧。”